布恩蒂亚的马孔多

马孔多在下雨

【羡澄】鸠占鹊巢(一)

♠  年龄差操作,魏哥年长两岁

♠  对江枫眠不友好,魏哥性格有沉郁成分,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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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

惊蛰已过,春色大好。


往年这个时候,魏无羡定是要与江澄邀着一众王公贵胄的公子哥找些事做的。


牵头的两个都不算能闲的住的主,于是春日寻乐,总游猎时多,设宴时少。偶尔江澄与魏无羡两人独自逍遥忘了旁的世家公子们,聂怀桑之流便笑着进宫来揶揄两句,再将春宴提上日程。


然而今春,世家公子们一个也不敢来触这霉头,对宴游避之不及。





二、


魏无羡不带随侍,入了太子殿只落座在江澄左侧,语气如常,说的是今年出游的打算,事无巨细都讲与江澄听,就如往年两人筹备春宴时一般无二。


江澄对他的言语毫无反应,就当全然没注意到身边座上落了个人。


魏无羡语调轻快,眼神也是暖的,他深深一眼看向江澄,道:“阿澄应当出去看看,长日待在不见天日的殿内,身上要生病,心里也要生病的。”


他没能等到江澄的回复,却也不恼怒,半晌却换了个语气,又道:“江澄”

“你觉得我不该杀你父皇,是吗?”


江澄有片刻的恍惚,他没想到魏无羡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提到了先帝,原料想魏无羡便是再心如玄铁,也会对此事讳莫如深。


但他从来不愿意落人下风,何况现下沦为阶下囚。便森冷一笑,道:“我父皇?说起来,你也该叫他父皇的。”


江澄说话字字带刺,魏无羡却不愠怒。他本身就不是容易动怒之人,遇凡事都带三分喜色,也从不真正着急。只一点头,道:“今日我们就说到这,旁的以后再说,免得你气过了伤身。你愿意同我说话了,我很高兴。”


然江澄今日却不依不饶,不顾魏无羡所说,兀自言道:“你装什么圣人,事都让你做了,话难道还须全凭你说吗?我是不是还得拜服谢恩,赞耀你菩萨心肠,饶我这条命?”


魏无羡只定定看着他,似乎想一走了之,却最终也没挪动步子,他想了想,道:“江澄,你怕是搞错了。我不是圣人。”


“温氏猖狂,我当时也无力反抗,颇有被赶鸭子上架之窘迫,这不假。”


“但你以为”


“我真不想杀江枫眠吗?”


魏无羡笑了,只是这一次并不显风流态度,甚至有几分阴鹜肖似江澄。


魏氏虽受器重、位极人臣,却门客稀疏。早年魏长泽无心权势之争,后因往事心有郁结,乃至英年辞世,本就疏落的家族更是清冷了。温氏几番催折,魏氏门庭凋敝,现如今说得上魏氏子弟的寥寥无几。


甚至当今龙椅上坐的天子魏无羡,也难称得上魏氏子孙。


魏无羡虽性魏,却是实实在在的江姓血脉。这是天下人无人敢言,却人尽皆知的事实。


不过他不与江澄呛这些,反倒柔和下眉目,一双桃花眼含情的看着江澄,看得人后脊冷汗涔涔。


魏无羡伸出手来,堪称温柔的去抚江澄的脸,一瞬不移的注视着他的脸,问道:“阿澄,你呢?你有几分是赶鸭子上架,又有几分,是真的想杀我?”


江澄一滞,继而毫不畏惧的回望他的双眼,一字一句,铿锵道:“我每一分,都是真心想杀你。”




三、


那日魏无羡与江澄又是不欢而散。


临行时魏无羡对江澄又行了一道大礼。


他做太子伴读时从不守规矩,江澄更不与他计较这些,两人像亲兄弟般没大没小没上没下,全然不顾尊卑伦理。


现下魏无羡坐上了皇位却开始对这个前太子行大礼作长躬,除了三跪九叩首其余礼法一件不差。


魏无羡从前爱笑,现在也差不太多,只是笑面愈发深不可测,只有见江澄时收敛阴郁,笑意踏实和稳些。在江澄这儿不论吃了闭门羹还是得了恶言相待,都不恼怒,至多自行离去。


不过他向来如此,颜色上看起来好说话的很,其实固执到冥顽不化的地步,坐上皇位后更甚。


隔了两日,出行的车马行装全已收拾妥当,浩浩汤汤一行人就在太子东宫门前等着,而江澄几乎是被半压着上了出行的车马。






四、


魏无羡五岁那年的冬日被接进宫的。腊月天,虽不落雪,皇城中的地上仍凝着一层霜冰,宫人小心的行走,唯恐出点纰漏便掉了脑袋。


那时小太子才三岁,未到读书的年纪,圣上却给魏无羡安了个太子伴读的头衔,与太子养在一起,吃穿用度皆一般无二。


江澄幼时一双杏眼又大又亮,带着润泽的水光,小手攥着魏无羡的衣角,像个小跟屁虫,魏无羡去哪儿他去哪儿。


后来长大了,倒是反过来,他去哪儿,魏无羡跟到哪儿。





五、


魏家祖上战功甚丰,本就显赫,加之魏无羡有圣上荣宠,太子偏护,显赫上更添了尊贵,宫中全将他当皇子般对待。


相安无事过了好些年,太子十岁时,不知是哪儿刮来的风。宫闱秘辛在暗地里传的沸反盈天,口口相传魏无羡是那当今圣上与魏夫人私子。


见圣上那偏爱的样子,较之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若此事属实,又若有朝一日魏无羡认祖归宗,小则封个王爷,大了嘛……

 
 宫人自是不敢大肆宣扬的,但要瞒过魏无羡却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
这事魏无羡听过,自己却不信。


然而他虽对万事都不太在意,唯独不能容忍身边的太子小祖宗有分毫不快,于是对下头的人多少有所警醒,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坏了小太子的心情。






太子十岁寿辰,襄阳小王爷进宫贺寿,礼宴方闭,便横生变故。


似乎是由于酒后失言,两人发生了口角,在偏殿的犄角旮旯里对上了。


魏无羡被圣上眷宠惯了,万事又有江澄站在他身后,见谁也没点恭顺,更不行叩跪大礼,神色高高在上自带一股风流,比那小王爷更像个皇亲。和那襄阳王站在一起争吵的摸样,活似襄阳王被他训责。


聂怀桑过来劝架,道:“王爷莫在意这些罢,魏公子见太子殿下尚不叩拜,除圣上是谁也不跪的,何必计较这些。今日太子殿下十岁寿辰,不如继续饮酒尽兴。”说着便端来杯酒。


襄阳小王爷刚刚袭了父亲的爵位,如今不过二九年纪,虽大了魏婴半轮,却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,说话做事意气当头。


听他提及太子,又羞又恼,方才他与太子行礼战战兢兢不敢疏忽,这魏无羡一个外姓却端坐在此,地位似乎远压他一头。


见旁的人已有掩嘴嗤笑他,更是惹得他怒火中烧,一掌挥开聂怀桑端来的酒盏,借着酒意指着魏无羡的鼻子怒骂道:


“怎的!我太子表弟年纪小不懂事,易被你蒙骗,我还不晓得你那龌龊心思?只怕是早有不臣之想!然而你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,就算你真像传闻所说有皇家血脉,也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贱种!”

 
 魏无羡早已拳头攥紧,眉头深蹙,双唇闭合。

 
 然而前几日,太傅蓝启仁正向皇帝觐言,说魏无羡性子轻浮放肆,只怕带坏了小太子,劝皇帝考虑另择太子伴读,将魏无羡送回魏家去。

 
 这事虽被江枫眠笑着拒绝,却让魏无羡心有余悸,想着至少暂时要安分一些。

 
 魏无羡这边下了心要忍过这一茬,绝不能跟这跋扈的小王爷动手,只是眼中怒意滔天,令人胆寒。


江姓的小王爷竟被这小孩儿一记眼神骇住,不禁一步退后,反应过来时才觉恼怒万分。撑着口气又上前一步,扬起拳头,眼见着要动起手来。

 
 然而魏无羡没挨到那一下,有人挡在他面前,稳稳掐住了小王爷的手腕。

 
 是太子。

 
 江澄一身魏紫劲装,绣着金线蛟纹,头发高高竖起,身形虽清瘦却挺拔,意气风发犹如神祗。

 
 他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,也不知道旁听多久了。如今一言不发的站在魏无羡身前,直直的看着襄阳小王爷。

 
 魏无羡敏锐的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。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,悄悄掐了掐他的手掌,对方没给反应也没挥开他。
  

“表哥今日怎么有空教训起我的伴读来了。”江澄一话既出,对面的小王爷冷汗便下来了,连酒都醒了几分。

 
 这魏无羡虽声名在外又颇显赫,但与他这种如假包换的皇亲相比还是尚不能及的,故而他敢如此嘲弄欺压。

 
 然而一个世袭王爷在当朝太子面前,分量就着实不够看了。
  

他这表弟虽冷淡倨傲,但从不刻意为难,也少有真恶言相对。如今一句话,字字句句均透露着不耐和怒意。

 
 可这太子为了一个外姓便对自己表哥如此态度,叫小王爷下不来台,只觉脸上心里都烧得厉害。撑着最后的气势,叫骂道:“太子伴读?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江氏家仆罢了!我便是真的教训了又如何!不过是个贱——”
  

他的话没能说完,江澄已经一拳闷在他脸上,气力大到将人掴倒在地。

 
 接着颈子被踩住,竟是江澄定定的看着他,眼神可怖,问道:“向他道歉吗?”

 
 “江澄!”魏无羡喊道,意欲去拦。被对方一个眼刀子制止。

 
 小王爷鼻头一热,伸手一摸,满手鲜血。


他从小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,顿时愤恨交加,双手转而抓住踩着他的靴子,骂道:


“我道什么歉。他不过是个外姓,我江氏是主,他魏氏是仆。你居然为他打你表哥!将来他鸠占鹊巢取而代之,有你哭的时候!”

 
 江澄不再听他废话。就这踩住他的姿势,给了他第二拳第三拳,气定神闲又气势骇人。

那日小王爷是被人架着出去的,鼻青脸肿,满脸是血。

 
 临走还被太子揪着领子喝道:“我江晚吟在一日,就有魏无羡一日。谁若多言魏无羡的不是,就是说我的不是;谁不敬魏无羡,便是不敬我江晚吟。自己掂量吧。”

 
 周遭宫人无不瑟缩,从此再无人敢谈魏无羡的身世。




七、

小王爷受伤次日,太子便领了圣上罚,在皇祠闭门思过三日。虽皇谕未言明,却心照不宣,是禁了饭食的——圣上对太子向来严厉,从不偏私,有时罚重了也跟不见心疼。


魏无羡在皇帝面前行礼也不大多,这次却在大殿外跪了两个时辰,求对太子从轻发落,然皇帝理也不理。


他越跪越心急,想着江澄一个人待在皇祠,定是委屈的。


御前大公公第五遍来劝离,魏无羡一声不吭起身便走。

 
 溜进皇祠时,江澄正跪着。

 
 “你这傻子!圣上都未说要你跪着,只叫闭门思过,你在这跪着做甚!”魏无羡见江澄直直跪着,膝盖叩在又硬又冷的地上,连个垫子也不放,心头急恼,伸手便要去拉地上的人。

 
 那人不理,自顾自跪着,哼道:“魏无羡,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不仅擅进皇祠,还敢这么对我说话!”


“算我的不是,你先起来!”


魏无羡坚持,江澄更坚持,就倔在地上不愿意起。魏无羡怕手劲儿过了捏伤他,也不好太用力,两人推推搡搡,到底也没起来。


“你真不起?”


“不起!”


“那我与你一同跪着。”


“你出去。”江澄面无表情道:“你再不出去,我喊人来拖你出去。”


“我不出去。”


“呵,你对我倒是很能耐吭?”江澄冷笑,眉心蹙起。


魏无羡明白他在气什么了,心头麻麻的、热热的。转头去看他,笑得又谄媚又小心翼翼,桃花眼里全是装出来的楚楚可怜,道:“阿澄心疼我,我才敢跟阿澄能耐呀。”


江澄眉心倒不再蹙起,自顾自哼了一声。


魏无羡继续道:“那小王爷不过就是个混子,说的话,哪句我都不放心里,不与他计较也没什么。”


“倒是我多管闲事了?”


“哪有的事!这般招惹我,放平时,我早叫他趴在地上喊饶命了。这不是最近太傅告状告到圣上面前去了嘛!我决计不愿跟阿澄分开,这才忍他。


江澄这才心情好了些,却仍挖苦道:“叫你平日不用功!在宫里不是爬墙就是打鸟,这皇宫里的鸟雀都是当做神鸟养的,哪有人像你这样大胆。”


说完却又沉思,添了一句“这太傅怎这么多嘴多舌。”




八、

江澄爱跑马,魏无羡也爱跑马。


蓝启仁虽认定了魏无羡荒诞不羁,却没法否认他天资过人。


江澄勤勉,小时诸事却往往稍不及魏无羡——游猎是如此,跑马也是如此。


大多数时候魏无羡乐得火上浇油再撩撩江澄的火气,看他不服输又暗自气恼的摸样,但小太子眼见着真要气过头了,他也往往跟着急了,又去安抚两下。大多讲的是他魏家武将出身,跑马算是祖上传下来的功夫,娘胎里就开始学了的。


江澄本也不会真的与他置气,听他或真或假的劝导,便顺着台阶不与他计较了。


他俩爱跑马的道在皇家猎场附近。


它原本是一条古栈道,荒落已久、杂草丛生,江澄七八岁时与魏无羡在猎场边疯跑偶然所遇,两人见着稀罕,派遣了一支护卫除了荒草,露出原本的摸样来。


路面还算规整,整条栈道蜿蜒向山上去,尽头是一处断崖,听说原本还有一座空中廊桥,只是那些年战火纷扰早已不见踪影。


对面也是一处断崖,遥遥相望倒叫人心有唏嘘。


但那时他俩哪有什么悲春伤秋的心思,见秋风肃杀尚无悲不怅,又怎会因两座相隔的峰峦而多做遐想。


他们还太年少,凌云壮志,气冲山河,心中每一寸想的都是天下太平,海晏河清。


彼时魏无羡眼神明亮,眉峰锐利,浑身英雄肆意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,骑着高头青骢站在马道尽头的绝壁断崖上,脚下所见便是飞云下的江氏万里河山。


他回头对江澄说,江澄,未来你做这片山河的天子,我做你最忠诚的臣属,像你父亲和我父亲那样。谁若坏河山,乱朝纲,我定镇之杀之。


江澄信了他每一句话,澎湃的豪情几乎沁入五脏六腑,对他道:“北有鞑子蠢蠢欲动,南有蛮夷意欲自封,但天下若到你我手中,定可固若金汤,开域封疆,外族心悦诚服以归顺。”


他想了想,将目光放在很远的地方,带着笑意,补充道:“魏婴,有我江澄一日,必定有你一日。”


这句话长久的回荡在魏无羡的心中,只觉江澄满心的信任着自己,或许其间还有半分悸动。


那时的魏无羡和江澄都还未感受过生离死别,还未横亘着国仇家恨,郎骑竹马、志趣相投,期冀着做旷世明君和忠臣良相,携手进退、同生共死。


然而时不尽意,造化弄人。


谁能料到不过数年,当时许诺为江澄鞍前马后,许诺为江氏镇守山河的人,最终以死士逼宫,一夜屠戮羽林卫千万人,血流漂杵,尸山掩日。


谁都心无余力,记当年风月情浓。


人成各,今非昨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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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月后或许会修文_(:3」∠❀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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